夜晚，三更时分。
寻常人家早已睡下。
辰星闪烁，皎月当空。
黑夜带来的，是寂静，是安宁。
此时，山顶的古家小院中任有一间屋子的烛火幽幽地亮着。
与周围的宁静有些格格不入。
屋中，古安然伏在桌案前，神色淡漠。
手撑着脸颊，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。
双目半睁，时而打个呵欠。
显得有些困乏。
古安然就这么翻着书，也不知是否真的看了进去。
倒像是在消磨时间的样子。
屋外，风雪比起白日更加紧了。
不绝于耳的呼啸声惹得人心头不快。
当真是岁暮风动地，夜寒雪连天。
古安然紧了紧身上的披肩，打了个哆嗦。
真冷啊。
古安然如是想到。
虽有这烛火带来的微光，又怎么比得过这漫天的风雪。
徒增凄凉罢了。
“咚咚”
风雪中，几响突兀的敲门声打破夜晚的幽静。
一道轻轻的，有些柔和的声音传来:
“安然，是我，古安绝。
你睡下了吗？”
古安然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合上的书本，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，轻声回答:
“安绝哥哥，我尚未睡。”
古安绝此时在房门外来回踱步，听得妹妹的话语，放下心来。
伸手推门，却看到古安然在桌岸边微笑着看着自己。
苦笑数声，总觉得刚刚问话白问了。
很明显，古安然早已知晓自己今晚会前来了。
不然也不会等到深夜却不睡下了。
古安然身体欠佳，本来此时该睡着了。
古安绝也不踟躇了，走进房间。
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。
古安然拿起茶壶，倒上一杯温热清茶。
古安绝端起茶杯，瞬间清香满溢鼻尖，不由得露出惊叹的神色。
饮上一口，只觉得口齿生津。
入口虽苦，又有回甘。
是一杯好茶。
古安然只是看着哥哥一口一口品着，也不说话。
两人大眼瞪小眼，都默不做声。
饶是古安绝的厚脸皮也被看得有些尴尬。
终于是忍不住般，古安绝打破了沉默:
“安然，今日白天那树梅花真是极美啊。
正如冬日之火般绚烂美好。
想来是因为其栽在东方，每日清晨向阳，日落向月。
因此早已吸收了天地灵气，才早了另三株罢······”
说着，古安绝有些扯不下去了。
“盯~~~”
古安绝受到来自古安然的凝视大法的攻击。
古安绝抬手扶额，表情甚是无奈。
古安然也不逗古安绝了，笑着说道:
“哥哥既然猜到了，又何必与妹妹我打哑谜呢？”
古安绝收起无奈的样子，神色极为严肃。
看着古安然，似是纠结了好久。
终于下定了决心般，开口问道:
“这便是结果了？”
古安绝自己也没能发觉，自己的声音带着些颤。
古安然合上了双眸，微微点头:
“是。”
古安绝心里一紧，再问:
“在东域？”
古安然仍是点点头，面上看不出丝毫波动:
“是。”
古安绝终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双手有些颤抖着抓住古安然的双肩:
“一定要去吗？”
古安然抬起一只手，搭在哥哥的手上，缓缓道:
“······是。
东域有我的机缘。
若成功了，我的身体就会好转。
甚至可以让我能够修炼。
只此这点，我就不得不去了。”
古安绝沉默了，自己自始至终都知道，无法修炼早已成了古安然的心病。
平日里，古安然似乎永远是微笑待人。
他明白啊，那指点江山的飒爽只是一个保护伞罢了。
身为修仙世家的大小姐，无法修炼基本上意味着废物。
再无翻身的可能。
若非古安然自己争气，以绝世无双的智谋赢得了他人的尊敬。
想来此时的她，只会遭受更多的白眼与讥讽。
如今这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。
古安绝长久的沉默，是无奈，亦是妥协。
只是心中仍有些不甘:
“这一去，有危险吗？”
古安然睁开眼，手伸向烛火。
烛火周围暖洋洋的，再靠近些，手便能感到些刺痛了。
古安然的目光颇为平静，静得如一汪清水:
“危险啊，是一定有的。
这次，我没能看清前路。
它是扑朔迷离的。
是混乱不堪的。
究竟会如何，其实，我也不知晓啊。”
顿了顿，古安然再度开口，双目多出了些坚定:
“即便它再怎么隐隐约约，我也要抓住它。
我等了这么久了，不想放弃了。
它是一束火，即便再微小，那也是唯一的光了。
我愿意做那只飞蛾。
奋不顾身地，破釜沉舟地扑向它。”
说罢，古安然自嘲地笑笑。
说到底，这也只是一场赌博罢了。
只是它是一场豪赌。
代价也不过是这一场人生而已。
本来，也看不到下一个春秋了。
古安绝神色变幻不停，最多的却是自责。
身为哥哥，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。
而今甚至要让妹妹以身犯险。
原因竟是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。
惭愧，真是惭愧啊。
长叹一口气，古安绝似是认命了。
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下了。
屋外的景致如少女般显得冰清玉洁。
正是自然的鬼斧神工，让人赞叹。
良久，古安绝似是追忆起了什么，开口，只是声音有些嘶哑:
“我现在真是后悔啊。
早知如此，当初又何必把它交给你呢。
不如让你快快乐乐，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。
就像寻常人家的孩子。
无忧，也无虑的。
现如今，晚咯，晚咯。
这天地间的大罪，正是『明白』啊。”
古安然的目光从烛火移开，悠悠一叹:
“正是因为我明白，我才明白，
这『不明白』也是一种罪。
不晚，还不晚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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